寿多则辱

“寿多则辱”能自我“金鱼的记忆”里漏网而留，是源于鲁迅和其弟周作人的恩怨往事，鲁迅的幸与周作人的不幸，除了大时代背景下二者的立德、立功、立言之区别外，也与各自寿命的短长相关。兼且，与我的“赖活不如好死”的观点殊途同归，所以，它不但被刻在了周作人的闲章上，也残存在我的脑海中。

追根溯源，此词出自《庄子 外篇 天地》，有说庄子不仅仅是借此揭露了“长寿之人反而更容易不被尊重”的人性真相，更是在宣扬道家知足、知止、知度的理念。也有一说是被后人断章取义了，放在上下文的语境里，人家庄子其实是在阐述无为而治、顺应天道的主张。要我选，我自然倾向前者。

前两周网上热议的“沙白安乐死”事件，这一周用来消磨时间的一堆英伦老戏骨演绎的剧集"TrueLove"，还有母亲日渐严重的失忆失语，以及自己的老之将至，这个词就在我脑中频繁跳进跳出，且开始让我直面一个问题：生命的长度、宽度、深度，三择其一，选什么？

从前、现在、乃至将来，生命的深度和宽度，或许在不同的阶段和心境之下，选择会有踌躇、变化，但生命的长度，一直是毋庸置疑的末项。

人世于我，从来不是一个能让我恋栈不去的所在。老天算是厚待，给了我令人垂涎的健康体魄，我却没有珍惜，常常祈祷用之换取能填满内心空洞的情感。不得之下，任性妄为、随意糟践、暴殄天物。 

一路走来，背负在肩头的责任一点点卸下，离去的念头也越来越频繁的出现。羡慕过那些在梦中猝然逝去的生命，常常在想，轮到自己，该如何告别，会怎样告别，又向谁告别？莫名的，联想起多年前初中毕业之际，少年意气，将家里给我拍的照片收集起来付之一炬的举动，以及成年后为亲友诟病不已越来越抗拒拍照留念的行止。似乎于冥冥之中，早有天意：天空没有痕迹，但我已飞过。 

之所以事了拂衣去，深藏声与影，大概也是因为这一趟人生，走得实在是单薄、无趣、空虚、孤独。如果一定要留下点人间值得，惟有你我之间的点滴罢。哪怕和时间的长度相比，它们稀少得可怜可叹。数字化后，一个10G的USB就足够存储了。年初答应整理好带去给你的，真的见到你，天上人间走一回，有所触动，决定放弃。巧合的是，变故纷至沓来的你，忙碌之余忘了，又或者是情怯，不可考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