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6月17日星期日

信步苏城

从天堂坠落,不知道要适应多久。

你的致电,是缓冲;苏城滞留一天,也是。

离开桃源的时间,不受自己控制;再入红尘营营役役,至少可以放慢加速度。

漫步苏城,没了你可依赖,寻宿找路,只有自力更生。好在,欧洲的城市,交通便利、标识清楚、路人彬彬有礼,张口能问,是路盲,也无妨。何况苏城虽是国际大都市,版图却不大,至不济,11路能及。

经你穿针引线,预订旅馆不再是两眼一摸瞎的撞运气。按图索骥,旅馆果然整洁清爽,交通便利。放下行李,略做洗漱,就出发去找大教堂了。

坐着电车摇摇晃晃,很快就见到有着独特双塔造型的Grossmunster。我对宗教及至教堂倒没有你那么抵触,每到欧洲一城,还是愿意去标志性的教堂转转。一个人坐在长椅上,貌似忏悔,行神游之实,图的,是净心一刻。

教堂内饰在槛外人的我看来千篇一律,自然无能鉴赏由欧洲战后最伟大最富表现力的雕塑家——贾科梅蒂创造的彩画玻璃。到此一游的晃一圈出来,沿小山坡拾级而下,依水而立的又是一座水教堂,不知何故已改作办公室和展览厅。

阴霾的天空,雨丝不时飘在脸上,俯视桥下的苏黎世湖,湖水滔滔,清澈见底,不知,能不能载着我的思念,流到你的城市?!

桥对面,又是教堂,估计是修道院改成的圣母大教堂。推开沉重的大门,四下浏览,也没能确定究竟是哪扇彩画玻璃是夏加尔画的。每每此时,就倍觉自己腹中空空、草莽一个。

出了教堂,下一站是欣赏老城区的最佳地点——Lindenhof山丘。窄街横巷的乱穿,精致的小店、典雅的咖啡室、低调奢华的精品时装店,比比皆是,古朴的窗棂上还斜插着瑞士国旗,红白相间,煞是好看。我纳罕着,不知这是不是就是苏黎世老城最富魅力最有浪漫情调的奥古斯丁小巷。

无意中,遇见颇富盛名的巧克力店Teuscher,属于全球最古老的手工巧克力制造商Sprongli,据称都是用最高品质最新鲜的原料来保证其品质的。推开门,一股浓郁的甜香扑面而来,橱窗柜台摆满各式新鲜出炉的巧克力,琳琅满目,让人垂涎之余又无从选择起。想着行程只是刚刚开始,不愿为物所累,于是按捺着购买欲,继续我的串街走巷。

走至街角,转弯处的小小花店,门楣窗外,满满的都是各式的鲜花植物,逗引我忍不住要弯腰凑近一闻为快。用手机随意拍了几张照,就继续沿斜巷向上,走进一个小小花园,几个老人围着石板做成的国际象棋棋盘,盯着石像棋子排兵布阵。中间,有座小小的喷泉,远处,是长椅和古城墙。雨中的长椅上,依偎着一对撑伞的恋人;古朴的城墙上,并肩着一对指点山川的朋友,地上,放着她们的背包。于是,她们看风景,我看她们。想起你,想起从前,想起雅典城夜访过的那座山和相似的风景...

无巧不巧,熟悉的铃声响起,是你。是思念,是不舍,是担心,还是别的什么,不愿去猜,反正,是你就好。坐在雨后微湿的长椅上,看着远处山上错落有致的白屋,凝视山脚下流水不止的苏黎世湖,散漫的与你絮叨着,除了千丝万缕的情愫,事无巨细地坦白着。渐渐的,鸟声、水声之外,人声喧哗起来;渐渐的,我亦醒悟过来,这就是Lindenholf山丘了;渐渐的,口干舌燥起来。和你讲电话,时间总是流逝得很快,眨眼已是一两个小时过去了,贴着耳朵的电话早发烫得快拿不住,可是再不舍,总有挂机的时候。切断通话,我怅然地踱下山丘,打算去湖边的咖啡馆坐坐。

经过超市,想买点水喝。浏览着货架的时候,看到铺天盖地的Lindt,想着机场看到的售卖专柜,和电车经过一个山坡时其上印刻的Lindt几个大字,我猜它的原产地应该是此地,而非以前以为的德国。于是,挑了各种口味的Lindt,算是礼物。转到酒架,突然起意买一小瓶红酒,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也好。在意大利和法国之间徘徊稍许,挑了法国红酒。

有酒在手,就改变了原来的计划:两个人对坐品啜咖啡,一个人独自饮酒,似乎更应景。走在岸边,寻找着落脚点。行不久,就见一块临湖的小广场,并排着几把长椅。想来时日尚早,仍有空位。落座,听着熟悉的音乐、呡着入口有点涩的红酒,吹着带了湿意的凉风,看滚滚东流水,怅然着前尘往事逝者如斯,一了百了的冲动,油然而生。

痴痴的,想你念你,从傍晚坐到不知几时,冷意随风钻进衣领、肌肤,我开始瑟缩不已,这才不情愿的起身,继续漫无目的的信步。看见临街的精品时装店都已歇业,惟剩人声鼎沸的饭店、酒吧、咖啡室,这才醒觉已是夜里10点了。

继续沿湖一路向前,走过与伦敦眼类似的大转盘,走过雄伟的歌剧院,又见长长的一段湖岸线。石阶上,三三两两的人群,聚首寒暄着,欢声笑语着,饮酒作乐着;我找了清静的一处所在,喝着剩下的酒,看着水面近处天鹅的嬉戏,空茫的想着此时的你,做着什么,又想着什么。

李太白饯别李云,写下千古传唱: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长风万里送秋雁,对此可以酣高楼。
蓬莱文章建安骨,中间小谢又清发。
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揽明月。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
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

我呢,几度别离,又能为你留下什么?

恨只恨没有生花妙笔,为彼此写下美丽传说,在世间隐约流传。一旦人走灯灭,烟消云散,谁还会记取,曾有这样一个你,曾有这样一个我呢?为你放飞的漂流瓶,又会有谁,遇见?

听着你所谓的疗伤曲调,一直坐到感冒的预兆显现,又揣测着你大概还会致电以解忧心,这才一步三顿地去坐电车。苏黎世的夜,鲜见霓虹,孤寂在空气中流动。我看着窗外逐渐消失的街道店面,觉得这会是一个不错的隐居城市。若果有一天,真要去浪迹天涯,销声匿迹,首选,应该是这些欧洲小城罢。

果不其然,夜里接到你的电话,稍许聊了几句,让你宽心,借着酒意,浅浅得睡去。第二天,很早醒来,没啥具体景点欲访,决定坐车去到地图上更远处,看看所谓海外最大规模的中国园会是啥样。意外的,寻到一处更美的湖岸线。郁郁的参天大树,茵茵的草坪,曲折的小径,参差的礁石,拍岸的湖水,错落的白色游艇,还有低飞的海鸥,一切那么静谧安详,连呼吸也不由自主地轻缓起来,生怕惊扰这美丽的画面。唯一不协调的,就是有着云南风的中国园,突兀得立在一块草坪的尽头。时间未到,园区未开,看着那刺目的红色和不搭调的造型,我早已兴趣乏乏。

摊开地图,见附近还有一座植物园,算算时间,尚有余裕,决定找去转转。途经一家咖啡馆,买了拿铁边走边喝。见到植物园标志,才知和几年前走过的哥本哈根一样,也是大学植物学院和园林合二为一。没想到,数年之隔,游类似的地方,思念着的,依旧是不变的你。

沿狭窄的山径走上去,两侧的花草树木,都有铭牌介绍着来龙去脉。捡着一丛丛色彩缤纷的小碎花拍了几张,想着也许以后可以寄给爱拍照的你看看,这一趟苏城漫步,仿佛你陪我一起走过。走到半山腰,往下俯视,已是崖高坡陡,想起你的恐高症,若携你至此,手心的汗也会渗透至相贴的手罢。摊开手,傻傻地看了会,不知身之何之也。继而再看崖间密密麻麻的山被植物,又有一种冲动想凌空一跃,记起昨夜的玩笑,一嗮,这一跃,大概难为人所救,而且化作春泥更护花,也不致污了风景罢。

这一逡巡逗留,加上电车辗转,列车班次芜杂难寻,差点误了飞机。赶去登机口,错过你的两度来电,担心的你锲而不舍,终于接通,各自舒一口气,登机在即,不容多聊。待一切安顿停当的我,靠在椅背上,感受着腾空而起的气压变化,深叹一口气,但愿飞机能飞得慢点,再慢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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