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1月31日星期三

理性无知

昨天再去书院,这次舍弃了Serendipity的遇见方式,直接在电脑上查询,想要找刘瑜的书。

刘瑜曾经是我颇为喜欢的一位写手,最初的遇见是在博客盛行的年代,署名“Drunkpiano"的博文吸引了我的眼球。她曾经留学美国哈佛,执教并旅居英国剑桥,她的视野开阔、观点犀利、文笔简洁幽默,常让我有一种似曾相识之感。后来一发不可收拾得阅读购买了她的书《那么,爱呢?》、《余欢》、《民主的细节》、《送你一颗子弹》,还意犹未尽得加入豆瓣的“醉钢琴”小组,试图在同好拥趸中寻找更多的资源一饱眼福。可惜,自从她回国到清华当政治学教授后,除了偶有在报纸专栏发表评论,似乎有较长一段时间消失在我的视野里,直到最近。

听说她于2022年出了新书《可能性的艺术》,遗憾的是,昨天的寻觅,只找到了这本2014年的遗珠 ——《观念的水位》,集结了她执笔过的国际时政评论、书评、影评乃至一些个体化思考的杂论。她说,更好的社会、更好的制度的降临并不是“自动”的,立竿见影的变革而来的,而更依赖于群体观念的变化引发的渐进式改进。她的书写,野心大也不大,她只想“将过于霸道的声音拧小,将被屏蔽的声音放大,将司空见惯的思维方式打上一个问号,将盒子里的光释放“....... 

只是,时隔十年的阅读,我悲哀的发现,这样的梦想,在国门日渐关闭的今朝,在与世界渐次脱钩的此时,在愤怒极易上瘾,戾气愈发满满的这片大陆,似乎离我们愈来愈远了。

阅读的时候,羞惭时不时会跳出来鞭策我,我愈发明白为什么你会在与我近年来的微信沟通中,有气、有怒、有怨、有渐行渐远的陌生感了。大概,可能,是因为我下意识得选择了“理性无知”这样的一种生存状态,只为了在一地鸡毛的琐碎中,走得更容易更轻松一点罢。

用刘瑜的话来说:“理性无知”就是当“无知”合乎人们的“理性”时,人们可能会努力保持这种无知,刻意逃避可能会干扰这种无知的信息。当刻意的无知带来丰厚的利益报酬时,这时的无知是一种精明;当选择性的失明会带来意识形态上的自我保护时,这时的无知是一种逃避。我于是不可避免得想到你之前数次提到“铁链女”而被我一再拒绝讨论甚至不愿聆听的事。今天的中国,精明的无知和自我保护式的蒙昧依然盛行不衰,而我,也是其中丑陋的一员。

读她冷静犀利的文字,一如之前听你时隔多年后心平气和的“抱怨”,麻木许久的我,不是不羞愧的。

我常常“躺平”,说自己笨。但也许,就像她所揭发的:愚蠢往往不是智力不及,而是刻意选择不去运用智力。也许是因为利益,也许是因为懦弱,也许是因为想要“温暖的合群”,或者就仅仅是因为懒惰,所以有人选择荒废或者屏蔽智力。在这样的批判面前,懒惰成习惯的我,不是不羞愧的。

夜深,辗转反侧中,若有所待你的讯息,一直安静到天明。怅然若失之余,我有点松了一口气:算是逃过在你面前扒开面具下丑陋自己的一劫。只是,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而deep down,我也不想躲。庆幸的是,这次我可以选择·不躲的方式。

2024年1月29日星期一

聂隐娘

人生总有很多不期而遇的巧合。

 

侯孝贤执导的《刺客聂隐娘》,第一次是听你提及的,你对它赞不绝口。彼时,我忙不迭找来看,可惜不是我的茶,哪怕有你的加持,耐着性子看了十五分钟,放弃了。

第二次是恢复图书馆之旅后,看的第一本书里就有它的影评。说是一部活明白了的人拍的明白电影,讲的是关于爱情、打架和一个孤独的女子的故事。于是有点踌躇,是不是要再尝试一下看看。

第三次则是翻阅唐诺的《求剑》,在书尾遇见了它。原来他的姻亲好友,是此片的编剧,虽然因为电影的后续拍摄制作大量删减了编剧的心血,和导演有了龃龉,但是,他仍旧高度评价了侯孝贤通过此片将这个民族自诗经以来流淌在血液中最美丽的诗意给展示出来。如诗一般,以最小的空间,最省约的文字,讲最多、最巨大的东西。

事已至三,我似乎没有理由不再重看一次,何况,意本已略有所动,在和你的电话絮叨中,你又再次肯定了此片的不俗以及难懂。

昨晚从书院回来,下载好影片,就开始静静地观看。不知是心态从浮躁变得沉静之故呢,还是受了你们的评价的影响,我是一气呵成地看完的,而且看懂了。

导演的镜头转换,是一轴缓缓展开的氤氲山水画,人,不过是隐于其间的几个墨点,话,俭省精炼得几不可闻,大音希声,情节的流转,稍不留神就断了珠链而不可续。昔日青梅,如今陌路,对面搏杀却不识,要靠玉玦才被记取。她的凝视,沉默而专注;她的杀与不杀,无关乎道心的坚定;沉吟之间,似无情还有情。最后的最后,不过是夕阳下,山水中,小径间,一个人的踽踽独行,哪怕身畔有人。

青鸾舞镜,孤独至此。

哪怕看懂了,哪怕品咂出一点意味,哪怕喜欢隐忍克制的舒淇,哪怕感同身受其中的一些情绪,坦白说,这部影片,依然不是我的茶。

2024年1月26日星期五

Better Me

在我最没有期许的时候,在我已干枯死寂很久的时候,你不期而至,如甘霖,再度浇灌我的心田。

我又能读书了。

我又能听歌了。

我又开始看世界了。

我的血液又开始在全身汩汩流动了。

我的心脏又开始感觉到抽搐疼痛了。

你的那几句话,从你的笔端,从你的舌尖,一直甜到我的心头,浸润着我呼吸的每一缕气息。每一夜,我枕着它们入睡;每一次,梦中醒来,它们都在空气里流转,我至今,不敢相信, 以为不过是南柯一梦。

世易时移,这一次,我只想你再一次遇见的我是个Better Me。 

你说“要better,就是得委屈自己”,你不想我这样。我不觉得这是在委屈自己,我只是想为你努力变得更好,配得上你为我一路负重而来流过的泪;我更想竭力追上你的脚步,至少差距不那么大。我想将更好的自己献祭给你待我的好、你予我的爱。

歌德说:“一切近的东西都将远去”。回首来路蓝缕,我惊恐的发现,记忆辜负了我,辜负了我们的血泪。所谓的铭心,也终于被时间磨砺冲刷得模糊了以为会刻骨的痕迹。曾经历历在目念念不忘的细节,在时间的沙漏中不断消失默默流走。余下的,只有那些挣扎于其间的书写,和所剩无几的记忆碎片。

而初老的我,记忆愈发得糟糕。

犹豫良久,我决定,除了那个专属角落对你的诉说,在这里,我想延续我为你的吟唱,我想再一次呈现,尽可能的为你呈现时间的罅隙中,各种笨拙的自己。我更想奋力说出我看到的、想到的、经历的、以及确确实实承受的。用我参差的眼睛,互补彼此的死角,世界从此不再理所当然。当人生走到尽头,这些被记录的思维和感受,这些不被记忆篡改的经历,将远远比单薄的一个成败结论更丰硕,更公平。

我也知道,书写是有限制的,语言的局限、文字的不完美、公共空间的约束、表述能力的不足,让我的书写总是离事实不够近。而书写的有所侧重、有所强调势必就意味着有所舍弃,有其被限制的容量和高度,像冰山,我挣扎着奋力说得出的,只不过是浮在水面上的十分之一。但,我无法再理所当然的以为你会懂得纳言沉默的我。

我只愿,在这样的书写中,时光凿去狂妄、磨出温润、沉淀结晶。

我只愿,往后余生,能与你不再流离,相依走到尽头......



2024年1月11日星期四

别后惟所思

 Day 1 - 12月30日:

飞机呼啸着带你飞离我的城市。我又一次缓缓沉没进幽深的海底,难以被阳光眷顾。

你走后的第一天,在补眠和等待你安全落地的焦躁不安中度过。 一天的无声无息,一天的思念至苦,让我窒息。

Day 2 - 12月31日:

你走后的第二天,你担心我在九天八夜的相聚后很不适应这样的离别。我一如既往的嘴硬回答人的潜力是无穷的,让你别担心。

周遭霓虹缤纷,朋友圈里充斥着跨年的喧嚣热闹,我却如困兽,在这尺寸之间,靠着剧集《Jack Reacher》撑到你的电话响起。巧的是,两次提醒自己发送跨年消息的闹钟,都在通话中被你捕捉。也免了我寻思新年祝福语的费神费力还常常弄巧成拙惹你“气恼鄙夷”。

感谢你,这一年的圣诞夜、圣诞日、还有因时差而致的两次跨年,你都慷慨的留给了我。

Day 3 - 1月1日:

你走后的第三天,靠着一部剧集《同路人》+ 《双姝怨》,帅哥 + 美女,养眼的同时,也被剧情感动,一天饕餮,总算熬了过去。

晚上一番微信往来,虽然无法满足我的渴望,好歹让我入睡了。

Day 4 - 1月2日:

你走后的第四天,庆幸终于开始上班。结果工作量不饱和的我,只能依赖于记录这九天八夜的流水账来填补空隙,对抗思念。夜晚,继续用Tom Cruise的《Jack Reacher》系列影片来减缓等待着你的急躁。

Day 5 - 1月3日:

你走后的第五天,白天是对昨日的流水账查漏补缺。晚上继续等你。

你说你也开始用文字去记录,并向我索取我原本没有打算分享给你的那份。不情不愿的我,是有点畏惧的,既是因为担心自己平铺直叙的无趣无聊,又是因为之前沟通导致的PTSD,担忧不知那个字句就会戳痛你,让你难受误解,从而引发我穷于解释的恶心难受。

你说该咋的就咋的。我妥协了。答应等你写好你的,再交换。

Day 6 - 1月4日:

你走后的第六天,白天一直想你。晚上先去看了家具,晚上到家就接到你的电话,你说你的写好了,让我把我的先发过去。

收到邮件后,如饥似渴的读着你暌违已久的文字,流连忘返。对照着自己的流水看,彷佛有了上帝的视角,探查着彼此难为对方所察的幽微心思。Plus的是,发现了记忆在时间上的偏差和细小的疏漏,还有很多想说来不及说的话。

反复的阅读,直到几乎能背诵下来才恋恋不舍的上床,脑子里填满你的文字,我的渴望。

Day 7 - 1月5日:

你走后的第七天,因为直到凌晨三点才小眠了一会,何况还被你久违的文字所haunt, 魂不守舍,幸亏今天是WFH。

泡了杯浓俨的咖啡,坐在书桌前,打开音乐,先是把这两份文字收录好。又因为被你昨晚的话语触动:原本打算要等你生日,把我收录整理的所有关于你的点滴:文字、照片、音频统统打包给你。结果你说你不定哪天就挂了,细思极恐的我,突然有点迫不及待,于是开始再次整理归纳属于你的目录下的历年所收,准备这两天就发给你。

边整理,边看,才发现时间模糊了记忆,曾经那么刻骨铭心的时刻,也被时光磨去了鲜明的棱角和色彩,有些,甚至出现了偏差。

因为你说感冒了,没等到晚上,下午就主动询问了你,你的回复是状况频出,有点担心是否是昨日的流水影响了你,你说不是。

询问了你的意见,你说还是等我去看你的时候再带给你。也好。我不确定,当你看到这些,会不会难过,会不会影响到我们现在的”平衡“,像若干年前因为blog引发的那一场fuss。那就先拖着吧。

晚上,趁你午休,又通了两个小时的电话。

Day 8 - 1月6日:

你走后的第一个周六,担心你感冒因为通电话受凉,加重了。我凌晨四点醒来,就迫不及待的问了你情况,结果一发不可收拾,微信里一直聊到八点半,在我恋恋不舍的催促中,你去睡了,我也补眠到中午。

再次醒来,想着你说的越来越稀罕我,想着你说的醋意,有欣喜莫名的甜,想起你久远以前的冷酷话语,又有点难以置信的畏缩。磨蹭着起床,吃了简单的早中饭,带着耳机,坐地铁去订衣橱。一路,都没有如常的看kindle,只是沉浸在歌声中,心里酸酸软软的想你......

晚上致电询问你的感冒,你的声音是那么的虚弱沙哑,让我担心不已,欲罢不能得聊到夜深。每一次的再见,都是那么得艰难。

Day 9 - 1月7日:

你走后的第一个周日,夜半人静,醒在黑暗里。因为担心你,才相隔3个小时,又忍不住问了一下你的后续。顾虑到你的健康,这次倒是“迅速”得说了再见。

早上约了人来测量,不得不早起。逡巡在我一手打造的“新家”,想象着以后你再来,应该不会再有心理障碍,不敢睁眼看天花板了,一边手不停得清洁着。

下午看着影片,算着时间,询问了你的最新情况。虽然你的答复情况向好,不放心的我,还是主动打了电话,只有亲自听听你的声音,才能确认吧。 

Day 10 - 1月8日: 

你走后的第十天了。继续WFH。继续借着整理之行,翻阅温习着我们的从前。

忍到了晚上再问你的情况,你估计忙。隔了许久才回复你已经活蹦乱跳,龙行虎步的。 你说你那下雪了,很是兴奋。我扫兴得回复让你别再次受凉。

Day 11 - 1月9日:

你走后的第十一天,等到你的消息的夜,仍旧睡不安稳。我不满足你每天微量的消息,我的需求得寸进尺,想见你已经变成一种瘾,变成一种信仰坚贞的宗教。

将心比心,怕你怕我担心不说实话,我还是在凌晨6点拨响了你的电话,没有应答。10分钟后你打了过来,聊了半个钟头,从声音里确认了你的好转。

上班,继续半天工作,半天摸鱼的模式。

晚上没有理由继续自己的“骚扰”, 于是下班回到家的我,找片子谋杀时间。下载片子的时候,听着无线音箱里传来的歌曲: You are the reason; No matter what; Someone you loved; Love is just a word; All I want; 1965; Taxi; The rock of your love; 音箱效果不错,听得我久违的Goosebump都起来了,于是什么都不想干,就专心地沉浸在歌声里想你。

意外也不意外,听歌的时候,收到你发的照片,彼时你正好午休。聊了几句,你匆匆吃完午餐,又致电给我,听着你急促的喘气声,心酸软得不行。之后一直聊到我该睡觉你该回家的11点半。

Day 12 - 1月10日:

你走后的第十二天了。白天上班间隙继续整理很久以前的微信,费时费事,但好处是没有你在的时间,没那么缓慢难熬了。

晚上看了昨天下载的《拿破仑》,其间思想斗争不是不激烈的。想你,一如既往想用微信和电话来止渴。想到你,又不愿继续阻碍你回归日常的轨道,于是按捺下骚动不安的手指。

不知道是不是彼此心有灵犀,夜里反复醒来,床头柜的手机一直静默。我忍了又忍,终于熬过了“戒瘾”的第一夜......

我听不腻你“看不够”你,但我也不敢再奢求更多......

这个别后,不打算再寄给你,而是存封在这个数字海洋的漂流瓶里。你看到还是看不到,但凭天意。

很久以前,在极度相思困苦中,创建这个blog。对你的渴求,散置在书写的长句短章中。至于你是否能发现这些字里行间的爱恋,全凭天意。公开写给你的文字,这是被嫉妒啃噬的我于绝境之中对你唯一能做的“报复”:从此你可能不再拥有独占与优先阅读我灵魂的专利权......

这芸芸众生,一样可以于偶然间听到我为你的吟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