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6月6日星期六

The Influence of Happenstance on Life —— 《Fooled By Randomness》


我一般不太爱看财经书籍,如果不是刚看过同一个作者写的《The Black Swan》,我一定会被哗众取宠的中文版封面欺骗,就此失之交臂。此书乍一看似在谈股经,开卷细读后你就会明白,它其实是以随机性为中轴,谈论我们生命中俯拾皆是的对概率和机遇的扭曲认知,它独辟谿径观察世界、思考问题,并提出违背人们直觉的观点。与其说它是财经类书籍,不如归类为哲学书籍。

该书叙事语调清新中兼具启发性,且能见常人所未见,想常人所不想,通过或虚构或真实的系列人物的形象对比,信手拈来的精彩事例,忠告我们运气常常被人错误认知为技能,成功不过是命运女神的偶然青睐,而真相其实与我们的直觉、常识大相径庭。

Nassim以为人类不该以成败论英雄,因为历史不过是以偶然的面孔随机呈现的一种可能而已,我们为了善用摆在眼前的信息,往往会忽视我们没有看到的东西,犯下忽视存活者偏差——“表现最好的最容易被看见”——的错误。若要趋近真实合理的论断,我们该使用另类历史观——不单凭结果就判定一项决策、一种选择的优劣,而必须从“假如历史以令一种方式呈现”的另类发展的后果来论断成败。

作者对时下媒体挂帅的文化不屑一顾,认为其中传达的信息不但充满噪声、毫无意义,而且含有毒性,对社会具负面价值。他认为东西越老越美,思想越陈越香。这其中涉及一个随机性的时间尺度概念。他以投资人对自己投资组合的关注频率为例,告诫我们,不必时时刻刻去关心你的投资组合,因为短时间内的表现其实不具意义,你观测的只是它的变异性,而情绪却会备受折磨。对你的快乐指数而言,时间尺度不同,信息量不一样,带来的差别会很巨大。这也合理解释了为什么作者会认为时效性强的新闻充斥噪声,时间尺度长的历史则会去芜存菁。

我因此联想到身边众人熙熙攘攘逐利之行,每日里紧盯股市、房价的起落,或喜或忧,而自己常被人讥讽为“不食人间烟火”。自己以前也雄心勃勃过,想要衣锦还乡,想让亲友与有荣焉,想要老而衣食无忧,容易去计较浮名实利,情绪易受一城一池的得失、一钱一厘的来去影响。而今心态则有很大变化:只觉得人生在世,不过三餐一宿;物质享受,比不上精神充盈;华服美厦,抵不上真爱相伴;浮名虚利,不如换做浅唱低吟;如果到头来不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又何必机关算尽,反误了享受生命与当下的良机?!

Nassim尊崇波普尔,是因为他强调开放社会的重要,并提出证伪的方法论。一个开放的社会,没有一种真理永存不朽,因为这样的社会允许相反的观念出现。而乌托邦的理想社会则是封闭式的,因为它会阻塞本身的反驳能力,认为社会已有很好的模式,不可能开放接受证伪,而这样的观念本身也会导致极权主义。

但波普尔言行不一,他为人处事的封闭作风与其学术理论提倡的开放证伪南辕北辙,这也给作者提供了一个有趣的论断:人类喜欢表达合乎逻辑且理性的观念,但不见得乐在其中,身体力行。
我一直很羞愧于自己过去言行中的前后不一、自相矛盾之处,很敬仰能始终如一坚持自己信念、言行一致、前后一致的人,并相信世界上这样的人凤毛麟角。但作者却从一个独特的视角为我解读了不死守观念的优点:信念不会受路径依赖(人们过去做出的选择决定了他们现在及未来可能的选择)的观念束缚,能以相当快的速度修正自己的意见,而那些仅仅因为过去讲过就冥顽不灵地坚持原来的意见的人是愚蠢的。他指出不死守观念的特质其实在人类中非常罕见,人一般会倾向于持守已经投注了不少时间的观念——情感或者面子的考虑。为学者所诟病的自相矛盾的西塞尔和反复无常的金融大鳄索罗斯恰恰属于没有路径依赖的那一类人,他们能摆脱过去自己说过的话造成的束缚,行使自相矛盾的权利,并从中受益。

读完掩卷,也许未必能完全赞同他的言论,但你不能否认,Nassim的确给你提供了一个全新而独特的视角观察理解这个万象纷呈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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