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04/27

哪一种爱不千疮百孔?


清末民初,大家迭出,群星熠熠。惭愧的是,对于各泰斗巨匠,我竟一直不甚了了。即便遇上几个家喻户晓的,又会避而不读,绕而行之。究其因,还是鸵鸟心态使 然。彼时烽烟四起、哀鸿遍野;人逢末世,动荡飘零、生死离合,又岂是自己能做得了主的?即便是风花雪月,也被那兵荒马乱的背景染成惨淡的灰。一直和张爱玲 保持距离,除此之外也是惧怕她笔下不留情面的真实、刀砍斧凿般的分明以及乱世的苍凉。

几年前,终于吹掉《半生缘》书页上的灰尘,认真地 读。孰料,曼桢最后一句“世均,我们回不去了”,多少流年,她的,他的,你的,我的,在内心尖锐的刺痛下,就这么呼啸而过。后来,她的书,再度搁置。《色 戒》的热议、《今生今世》的喧嚣、《小团圆》的纷争,也丝毫不曾动摇我回避的决心。

近日,在阅览室寻找《听杨绛讲往事》时,偶遇《哪一种 爱不千疮百孔》。读张的文字,余悸尚存;读写张的字,自然少了那一点点畏怯。以前不读,是不耐世间此起彼伏的各种言说,而今想读,除了突生的一点点好奇, 也是因为,在汗牛充栋的书籍中,此书书名勾留住我的视线。亏了作者的细致功课和锦心绣口,我算是对这个奇女子的前世今生有了粗略大致的了解,也体察到她自 己一袭生命的华服有着怎样的百孔千疮。

祖父张佩纶,少年成名却仕途顿挫,是一个夭折的传奇,虽得了岳父李鸿章的青眼有加,但终究还是辜负 了“成名需趁早”的机遇,纵有举案齐眉的婚姻,也难掩背人处的沉郁。父亲张志沂,则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遗少,坐吃山空,不合时宜地活在新民国。他与张爱玲, 就是一本爱恨纠缠的糊涂账。母亲黄素琼,勇敢又新潮,不是不爱一双儿女,而是更爱自己,于是总能清醒地算计着得失成败。姑姑张茂渊,将剩女做到了极致,有 着刻骨的真实、刀截般的分明,机智又风雅,强悍又独立,厌憎人与人之间鄙俗琐屑的纠葛,她的洁癖,对少年张爱玲,有着深远的影响。弟弟张子静,平庸懦弱, 畏寒怯冷,因为最后对姐姐不出恶言的温厚与维护,让人平添一丝好感。至于张的情史,她的最初与最终,做为旁观者,看看戏就可,说三道四,还是罢了。

平 心而论,对于生命中与张爱玲有过深切牵扯的那些人,闫红的论断算是别出心裁、精妙绝伦的,让我抚掌称叹之余,回味良久。若再加上她的锦绣文字,与时俱进的 网络语言,东拉西扯、冷嘲热讽、嬉笑怒骂之风,这样的阅读,不失为一种享受。

回家的夜路上,又在想你。她与鲁迅,曾是少年的你钟爱过的那 杯茶。你说:少读张爱玲,你由此兼具老人与孩子的心态。回顾自己的来时路,在你品咂着狂人日记,冷眼相看倾城之恋,憧憬着未央歌的同时,我却是捧着亦舒和 西漫小说读得个不亦乐乎。曾经自豪于与你精神契合,却发现终是隔了层纱雾里看花罢了。回心细想,大概是那时不期而至的亲密、飞扬的恣肆,年少的轻狂,酣畅 的笑语,淋漓的诉说,刻骨的相思,才让我高山流水般引你为知己,可是惭愧,那沾沾自喜自以为是的了解与懂得,竟是这般肤浅,仿佛桃花源中人不知有汉无论魏 晋一般,我竟也不知你太多太多:你爱听古典、你阅读兴趣涉猎极广、你对孩子既喜爱又有耐心,你爱嚼鸭舌,爱啃脚爪,爱啖牛筋...后来偶尔会困惑,我们的时间,究竟都挥霍在哪里了?是我太自私太自我,还是我们的机会太少?

呜呼, 时至今日,我依旧不知你最爱的水果...每每行经水果摊,只恨当初不曾坚决得缠着你问个明白。

告诉我,我们的爱,是否也千疮百孔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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