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05/06

我写,故我在 —— 《荒人手记》


开篇好读,我诧异,这样明净的笔致,这样简洁的文字,这样议叙分合自如、论辩驰骋往返的文体,为何不曾早早遇见?!沉进去,潜进去,尘世喧嚣瞬间隐退, 文字里的情绪悄然席卷。现实被雾化,记忆又成像。

他是荒人,不求闻达于诸侯,只愿苟活于纲常人世。她是胡兰成的门生,兼而传承张爱玲的书写特征。这是他的告解,这是他的忏悔,这是他的默念;也是她的咏叹,还是她的沉思,更是她的美学;关于情色,关于书写,关于存在,关于寂寞。

关于情色:
  • 以肉身做道场,我们验证,身体是千篇一律的,可隐藏在身体里的那个魂灵,精妙差别她才是独一无二啊。
  • 唯有过过毫无约束日子的人,才知道有约束,是多么幸福可骄矜的。
  • 旧 雨新知,对于我们长大成人后各自谋生甚少重叠的部分,我们谦卑看待,不忍冒犯。我们之间的感情,如同一个九十岁老人的记 忆:越近的越淡忘,越远的越记得。老人们的日子,过去,像是一张一张珍珠色的停格,后来到现在,则像快跑的片子一团糊了。我们亦然。越到后来,当我们越分 歧,越多新人新事参加进来的总和超过了我们往日所一起拥有的甜美资产时,我们变得,死命守住共同的,而不愿去触碰相异的。我们后来并不多的相聚里,除了叙 旧,叙旧,还是叙旧。多么愉快,且总是把我们从残酷大地洗脱出来的叙旧,其实又是多么脆弱。(我于焉领悟,为何当年MSN时,话题总是绕不开的旧雨,哪怕 我是那么那么渴望融入你的新知。)
关 于书写:
  • 用写,顶住遗忘。
  • 时间会把一切磨损,侵蚀殆尽。想到我对你的哀 念也会与日消淡,终至淡忘了,简直无法忍受,如果能,我真想把这时的悼亡凝成无比坚硬的结晶体,怀佩在身。我只好写,于不止息的绵绵书写里,一再一再镌深 伤口,鞭挞罪痕,用痛锁牢记忆,绝不让它溜逝。
  • 内省令交际更 疏淡,这才能愈加挚于纸墨寄情。
  • 时间是不可逆的,生命是不可逆的,然则书写的 时候,一切不可逆者皆可逆。
关于寂寞:
  • 寂寞是不能排 遣、打发的。我太明白,遣而遗之,随即,它又来了。而且这回,它要的更多。寂寞唯有一途,就是与寂寞彻底共处。
  • 如此如此,一再重复的情境和事件,是织毯翻过面来的漫漶纹理,织着我无望无止 的空待。我渐习惯于这种空待。经历过一回合复一回合的不信、求证、明白、否定之否定,所获得的空待。
  • 日复一日,我的白痴岁月, 空心佬倌,端靠着常识度日罢了。其荒莽无文,恍若白垩纪侏罗纪的一只大爬虫。
  • 你盘踞着全部身心,使人无书可阅,无乐可听,无带可看,书写无字。
咀嚼着这样偈语般的字句,回味着甘涩如榄的往事,如露亦如电。

我的躯壳,行走在这个错失 的年代,他人尚期待日出,我已目睹日落;我的魂灵,还飘荡在那个幸福的年代,只有相信,不知怀疑。

视线所及,你紧蹙的面容,割伤我心;你蹒步的形影,烫烙我心。

原谅我,一个有肢体语言障碍的伶仃人。
你知道的,我总是被自己的语言所困,我的修辞总是跟我意图之间存在过大过多的空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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