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10月26日星期一

潜流 —— 《摇摆》


关注心理学的时间不算长,讲座听了一些,书看了几本,网上博客跟了几个,文献读了一些,千丝万缕的联系,颇有点complex network的感觉。其中最明显的,就是同样的实验理论会被不同的人在各处引用来支持各自的立论,耳熟能详之余,于翻陈出新处也常有所得。

摇 摆》一书,是《Predictably Irrational》的姐妹篇,同样是探究导致人们理性思考出轨的神秘力量,同样是从实验接近真相,它采取的手段则与Dan Airely各观点独立成章的风格相异。Brafman两兄弟用拼图的手法,从荷兰航空公司的一场空难出发,在看似毫不相干的事件与事件之间建立起联系, 追踪将人们推离理性岸边的心理潜流的各个分支,探讨它们是如何综合作用扭曲人们的决策过程,为我勾勒出人类非理性行为的疆域图。

首先是损失厌恶(loss aversion),这个概念是由Dainel KahnemanAmos Tversky首先提出,并因此获取2002年诺贝尔经济学奖. 在此书中,它强调了两点:

  • 我们对遭受损失的痛楚要远远超过获得的快乐
  • 某个潜在损失越重要,我们对损失的厌恶越强烈,也越容易陷入“追逐损失”(chasing a loss)的情境。

如 果真有造物者,那么这个造物者似乎嫌”损失厌恶“对我们的牵引力还不足以大,它还要加上另一个因素--”the power of commitment“。 译者将它译成牵累,我起始不太认可,后来随着阅读的深入,逐渐接受并认可了这样的译法。说白了,就是惯性的力量,明知前方成功的机会很渺茫,人们仍倾向于 坚持到底,忽视由延误而造成的失败代价更高的可能性。

在损失厌恶和牵累的潜流汇聚到一起后,作者又找到另一片拼图——价值归因 (value attribution)。这一次,对人类进化史上”缺失的环节“的追寻,纽约地铁边顶级小提琴演奏家Joshua Bell的演奏,让我再一次认识到价值归因和判断偏差带来的荒谬。

所 谓价值归因,就是根据我们对某人或某事价值的最初感知,为它们事先赋予某些特性的倾向. 这其实和Dan Ariely 提到的“the effect of expectation","the power of price"大同小异。简言之,就是:当你得到打折的东西时,你不会涌起强烈的积极期望。影响人们的,是”折扣“这一事实本身而不是折扣的程度。

所谓判断偏差 (diagnosis bias),则是指在我们为某个人或某个情境定性的那一刻开始,我们便会对所有与我们的判断相左的证据视而不见。

判断偏差通常为我们设置了三个陷阱:

  1. 武断得贴标签:
    • 标签是我们认知的”眼睛“:面对海量信息的狂轰滥炸,我们利用判断标签来组织信息,简化信息。一旦信息不属于你划定的范畴内,你就不会再去关注。
    • 做为心理捷径,它是双刃剑。带来好处的同时也会让我们付出代价。
  2. 曲解甚至视而不见与我们的最初判断相左的客观数据。
  3. chameleon effect(变色龙效应):当我们为他人贴上标签,他们会接受我们所赋予他们的特质。这其实就是反复出现的Pygmalion effect的变身,只是Pygmalion effect是指人们接受我们所赋予他们的正面特质,至于负面特质,就被归在Golem effect的名下。

书 读到这里,转入到对公平因素影响人的非理性行为的探讨。一直以来,对公平与否的计较执着,是影响我至深的因素之一。Brafman对它的论述,给予它的篇 幅,自然不能餍足我的好奇,不过,总算不是空手而归。俩兄弟用分钱实验,”谁想成为百万富翁“,囚徒对判决结果的满意度调查,汽车经销商与制造商的关系来 分别点出公平因素与经济收益对恃的几个结论:

  • 我们对公平有根深蒂固的追求,我们会不遗余力的捍卫它。
  • 公平在不同的文化背景下,有不同的准则。
  • 就公平而言,是过程,而不是结果,导致了我们如此不会情理的反应。这就是程序正义(procedural justice)
  • 我们会为“他人倾听自己的声音”赋予不成比例的权重,从而影响对整个事件的满意度。

身为社会这张网络里的一个节点,激励与被激励,对我们而言一定不陌生。书的第七章,对司空见惯的金钱激励机制提出异议,并为此提供神经生理学机理的解释:

  • 愉快中枢(pleasure center)区域, 是大脑中的“伏核”nucleus accumbens)部位,会对金钱刺激出现反应。
  • 利他中枢(altruism center),是大脑中“后颞上沟”部位(posterior superior temporal sulcus)则针对利他行为产生反应。
  • 愉快中枢与利他中枢不能同时运作,它们会争夺控制权。我们要么从利他主义的角度做事,要么从利己主义的角度从事工作。
  • 两个不同的引擎需要不同的燃料来驱动,而且所需燃料量也不太一样。
  • 当愉快中枢和利他中枢对垒时,愉快中枢具有“劫持”利他中枢的能力。(这与Dan提出的”social norm"屈从于"market norm"的理论殊途同归)

既 然提到了激励与被激励,利己与利他,就不可避免的要提到人所生活工作的群体。而在心理学领域提到group think,似乎就绕不开Solomon Asch的conformity实验。这个实验说明了人有与群体保持一致的倾向,而要破解这个魔咒,需要异见者的出现。他们进而提到了群体中常见的四类角 色:initiator,blocker,supporter, observer。Blocker虽然不为人所待见,却承担着“制动器”的职责,阻止群体走向可能带来灾难性后果的道路。最好的应用就是美国航空业机组资 源管理系统的普及,这在Malcom Gladwell的畅销书《Outlier》中也曾被浓墨重彩的触及。

最后,作者为我们提供了几种思维方式以抵御这些潜流的力量:

  • 利用“长线思考,关注长远目标”来克服我们的损失厌恶。
  • 利用“禅”的思考模式--“让过去成为过去”的策略,来摆脱牵累力量的羁绊。
  • 利用观察事物的本质而不是表象来解决“价值归因”带来的扭曲结果。
  • 利用“个人建构理论”(personal construct theory)的原则(保持灵活性,从不同的角度分析事物),来克服自己屈从于判断偏差的倾向。
  • 利用客观评估事物,不要屈从于情绪性判断或心理判断来应对我们对公正偏离的情绪反应。当我们做出会影响他人的决策或行动时,要记得让他们参与进来,增加沟通,透明化你的决策过程,即使结果不能如他们所愿,也会极大改善他们的情绪反应。
  • 允许持异见者的存在(devil's advocate),在群体中起到平衡效应,克服“群体一致性”带来的可能灾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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