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4月23日星期四

拣尽寒枝不肯栖——《为爱痴狂》


近日所读之书,对痛苦都有不同程度和角度的论述:艺术的、哲学的;个人的,以及做为一个集合的人类的。

《为爱痴狂》讲述的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法国女雕塑家Camille Claudel的生平故事,清丽脱尘、才华横溢的她自师从罗丹后,就为她令人唏嘘感慨的传奇一生种下悲剧性的根源。她不但为罗丹献出了自己的美妙青春和痴狂爱情,也因为罗丹的自私贪婪和时人性别的偏见而牺牲掉自己充满激情的艺术生命,求道和求爱的路上,充满辛酸、顿挫与坚执,最终因为不肯妥协、屈就、与世俗同流合污而疯狂痴癫,被送至精神病院孤独以终老,留下遗言——"余下的仅仅是缄默而已"——含恨离世。

Camille的生逢厄运,固然有时代的因素在其中,但她个人性格与情感经历,亦是息息相关的。她的生平就此引出艺术哲学上一个关于艺术家所能承受的苦难“临界点”问题,让人不得不辩证看待痛苦:艺术家若是缺乏人生磨难感和坎坷感,缺乏对于焦灼、挣扎、绝望等“高峰体验”,其作品难免趋向轻浅平庸;但若苦难过甚,以至于造成对艺术家的“生命不能承受之轻或之重”,则即便能为艺术创作带来源源不竭的灵感,但也会扼杀艺术家的艺术天赋的彻底体现,破坏艺术家自我价值的实现,毁灭他们的创作原动力甚至他们本人。


在《哲学的慰藉》一书中,推崇痛苦的尼采也曾经提到:苦与乐如此紧密相连,谁想得到多少这一面,就必须尝到多少另一面......你可以任择其一:是尽量少要快乐,无痛苦呢还是尽量多要不快,以此为代价,得到迄今很少人享受到的丰富的内在的乐趣?如果你决定选择前者,宁愿减轻痛苦的程度,那么你也必须降低享乐的能力,因为人类最大乐趣的源泉是与最大的痛苦紧密联系在一起的。

这难免也让我联想到你我一直以来对痛苦所持的不同态度和反应。

遥远的学生时代,面临离别的痛苦,你选择了回避、被动得承受,我却知难而行,情愿用穿肠的相思之苦来浇灌相聚的欢欣雀跃。于是,有了我一次次铁路线上的穿梭,有了我一夜又一夜负笈夜行,前后都很苦、很难、很痛,也很疯狂,但相聚的一刹那,还是胜却人间无数。一切,变得非常值得。只是,你的逡巡不前,我的敏感多疑,最终,让我在不确定中、自卑猜疑中退却,从此成为一根难以拔除的心头刺,还有,那一段荒芜孤单的岁月和两个人相忘江湖、各自天涯的挣扎。

再后来的重逢岁月、坎坷情路,我用疼痛留住爱,你的爱却因疼痛而变换了容颜。关于痛苦和快乐的相生相克,相辅相成,我们依然有观念上的分歧,并投射到实际行动上的不同。聪明如你,难道到今天还不明白:痛苦与幸福就是不可或分的双生子,要么一起长大,要么一起永远保持矮小?!我爱,你该知道的,我的选择一直就是那么一个,只有那么一个,从前、现在、将来,一直如此。

黑格尔曾提及过“理念的狡黠”,大意是想要阻止某人做某事,反而促使他更加热衷于此事。我想,让我放弃的念头与尝试,也许只会事与愿违得让我更执迷。就像,不能勉强去爱一个人一样,要放弃爱一个人,也不能勉强。我们,也只能聆听、跟随自己的心。

缺月挂疏桐,
漏断人初静。
谁见幽人独往来?
缥缈孤鸿影。
惊起却回头,
有恨无人省。
拣尽寒枝不肯栖,
寂寞沙洲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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