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4月25日星期六

科学与诗的对话——《散步》


此集出自陈之藩先生与童元方女士散步时的天南海北、古今中外。因为对话者学术背景之故,一理一文,学兼中西,涉及多是科学家轶事,再佐以诗文的酱料,读来恬淡雅致、思接千载、倏忽东西,有趣之余,还能拾遗补缺。
春雨初歇,春光明媚,一杯清茶在手,薄薄一书在握,暂离凡尘俗世,虽无良朋相伴,仍不失为人生快事也。

paradigm,初初相识,是在谈论思维方式的转变(paradigm shift)中的,要到今日,才知是专研科学史的孔恩(Thomas Kuhn)于上世纪60年代赋予这个词新时代的意义,是他在汗牛充栋的科学史料中上下求索,最终恍悟:不同的时代,词语虽相同,意义却不同。所以亚里斯多德的运动、物质等概念与牛顿的,看似一个词,其实所指相去万里。这不禁让我想起如今工作交流中,在深入讨论一个主题前,我们常常会先统一认识,to make sure the common language we use refers to the same meaning,以免各说各话,误解丛生而不自知。

以前我也曾读过Shakespeare的“All the world's a stage”, 对他将人类的生存状态分为七个阶段,分别用婴儿、儿童、情人、士兵、法官、老叟和返老还童的七种形象代表指称印象深刻,但我从来也没有像陈之藩先生这样深思探究:为什么莎翁会用法官形象来代表其间的一种?我曾以为理所当然的(中年是人一生的成熟收获阶段:富有经验,代表权威、尊严),在他眼中却是迷惑不解,经过他的红颜知己元方解释,他才明白法官其实暗喻人性中喜好品头论足、藏否人物、妄加判断之痼疾,我亦因此有了新的视角去看待这个隐喻。

在另一篇“作者与编者”的小文中,他借催问出版的雨果与编者、他本人与催稿编辑一问一答的默契,以及伍尔夫与柏金斯之间一写一编之趣事,提出作者与编者的关系有时是萧规曹随,有时又是房谋杜断,让我耳目为之一新。

小册辑二则主要是关于黄金分割(0.618、0.382)和费曼奇数(1/243)的趣思,浅显易懂,既让我温故,又能知新。只是从个人口味上言,更喜辑一,尤其是两段译文,用感性的诗的语言诠释抽象的科学理论,实乃一绝:

惠勒对广义相对论的一言以蔽之:

空间作用于物质,告诉它如何运动;   
物质作用于空间,告诉它如何弯曲。

约瑟夫的《统一场论》的中译:

当其始也,亚里斯多德出来,
静者恒静,
动者终归于静,
不久,万物俱静,
上帝看了一下:这多无聊。

于是上帝创造了牛顿,
静者恒静,
而动者恒动,
能量不灭 动量不灭 物质不灭
上帝看了一下:这多保守。

于是上帝创造了爱因斯坦,
一切都是相对,
快者变短,
直者变弯,
宇宙中充满了种种惰性架位,
上帝看了一下:这是普遍的相对,
可是其中有些特别的相对。
于是上帝创造了玻尔,
原理在此,
原理就是量子,
一切化为量子,
可是有些东西仍是相对,
上帝看了一下:这太乱了。

于是上帝要创造一弗之荪,
弗之荪就要统一起来:
他会培出一种理论,
把所有一切归于统一。
但已是第七天了,
上帝休息了,
静者恒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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