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11月5日星期三

是谁赋予你书写的权利 —— 《给没有救我命的朋友》


我常常问自己,为什么又要开始写字,该写什么,不该写什么,尺度又该如何把握?我为人处事一向决断,很少犹豫不决,在写博这事上,却是从开始一路踌躇摇摆到如今。


写字的好处之一是:通过文字留存下来的流逝时光,虽然会露出深深的缺口和沉默的罅隙,虽然微乎其微,虽然会有很多日子一字不提得过去,但凝陷在文字中的时光,让记忆无法太随意得修正曾经的真实。

写字的坏处之一是:若要写出自己觉得有意义的又想写的,若自己又因为缺乏想象力或者缺乏驾驭文字的技巧,你就很难抹去其中真实的痕迹而不涉及影响他人。又或者,不愿意写字背后的目的驱动力被所谓道德给tradeoff掉,这时,隐私的尺度该如何定义,写字所披露的真实生活细节就会成为一个难题。

在迷惑与清晰之间,在希望与失望的尽头,在脑中不断响起的尖锐谴责的声音时,在心头不断划过的刺痛下,在无法让我信服的比较判断中,我茫然无从,我不知道我怎样才能给出一个充满理性的答案,或者富有逻辑的辩解。

这本充满巴黎式自恋的信笔所至的日记体死亡自白《给没有救我命的朋友》,之所以能吸引我,无它,仅仅是序言中提到的一系列问句:“我有什么权利写下这些呢?我有什么权利对友谊划下如此的切口?而且面对一个我从心底里敬爱的人?”于是,我开始在这部披露作者自己感染AIDS后的生存状态也披露他身边人隐私的书中寻找答案:Herve Guibert是如何又是怎样背叛了盛名在望的朋友Michel Foucault的隐私?理由何在?目的又何在?

跳跃的文字、触目惊心的记录,让人不得不惊叹艺术家文化人的糜烂生活、奇怪的思维逻辑和肉欲情感两分的习以为常。Guibert是如此合法化自己类似间谍的窥探、记录和对违背福柯意愿的临终生活真相的披露:“某种幻觉或眩晕,赋予我写下这一切的充分权利......因为我正在描写的不仅是我朋友的临终,也是在等待着我的那种临终,很明显从此维系我们的,除了友谊,还有一种共同的死亡命运。”因为作者所患绝症,因为作者本身也是著述颇丰,我选择相信他自称的目的只是记录“真实”而不是沽名钓誉哗众取宠,不过做为小人物的我,还是难以完全理解赞赏他的理由和他的行为方式。

阖上书的最后一页,我想,我的问题,依然无解。

唯一的收获是书中提及的一首Francoise Hardy的歌:

如果我走在你之前
记住了我会在那里
我迎着风和雨
太阳和自然元素
为了不停地轻抚你
空气湿润而清新
就像你所爱

如果你还不明白
你会很快认出我
因为我正在变凶恶
我迎着暴风雨
为了让你痛苦让你发冷
空气充满绝望
就像我的痛苦

如果你已将我们遗忘
请把雨点留给我
把太阳和自然元素留给我
我真的要离开你
也离开我们自己
空气只是一阵风
就像遗忘。

逝者已矣,背叛者和被背叛者,都已托体同山阿了,唯留文字和争议在这嘈杂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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